张晶廷砚台:一方石砚背后的千年对话
当手指触到那方冰凉的砚台
三年前在歙县老巷的邂逅,让我与张晶廷的砚台结下不解之缘。记得那天细雨刚停,青石板泛着幽光,转角处不起眼的作坊里传出清脆的凿石声。68岁的张师傅正俯身在一块龙尾石料前,雕刀起落间石屑纷飞,仿佛看见苏东坡在《歙砚说》里描绘的"金声玉德"正在具象化。
石料会呼吸的奥秘
张晶廷的工作台上永远摆着三件特殊工具:祖传的鱼脑冻石鉴别灯、宋代样式的半月形雕刀、还有块总被摩挲得发亮的试墨青砖。"歙砚七十二道工,最难是识石。"他常指着灯光下透出松针纹的石料对我说,"你看这纹理,不是死物,是天地写给匠人的密信。"
- 凌晨三点上山选料的传统仍在延续
- 水云纹与金星点的形成需要地质纪年的酝酿
- 现代仪器检测不到的"石韵"决定发墨效果
砚田里的时光褶皱
有次我问起砚台底款的秘密,张师傅从木匣里取出明代残砚,包浆下的刀痕突然鲜活起来。"康熙年间有位叫汪启淑的藏家,他在《水曹清暇录》里写'以手扣之,其声清越',说的就是这种老坑石材。"说话时,他的食指关节轻叩砚堂,金石之声在作坊里荡开,惊醒了梁上打盹的狸花猫。
数字化时代的墨魂
最近发现个有趣现象:直播间里抢购歙砚的90后,开始用电子笔记记录研墨心得。这让我想起张师傅的孙子用3D扫描建模传世名砚,老爷子却坚持"数据测不出砚心温度"。直到看见年轻人把扫描数据导入数控雕刻机时,他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:"老祖宗的手艺,或许该换个方式活着。"
有读者问:"机械雕刻会取代手工制砚吗?"上月在苏州博物馆的特展给出答案——当明代文人砚与数控雕刻作品并置,参观者依然会在手作砚台前多驻足三分。那种不规则的手工痕迹,恰似书法中的飞白,藏着机器永远模仿不来的人味。
砚台之外的传承场域
去年冬天,张晶廷收了位特殊学徒:在字节跳动工作的产品经理。小伙子学制砚不为谋生,只想在数字洪流中寻找锚点。他们合作开发的AR歙砚鉴赏程序,能让手机镜头识别砚台纹样后,自动播放对应雕刻技法的三维动画。这种古今对话,让原本冷清的作坊开始出现年轻人的身影。
最近在整理访谈素材时,发现个动人细节:张师傅每完成一方砚,总会用余料雕个小青蛙或金蟾压在砚池边。这源自宋代"文房清供"的传统,却让我想起海明威的"冰山理论"。或许真正的文化传承,就藏在这些看似无用的美好里。
某个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穿过作坊的木格窗,照在未完工的荷叶砚上,张晶廷突然说:"知道为什么古人称砚为'墨田'吗?我们播下的是手艺,收获的是时间。"石屑仍在飞舞,但在这个智能手机取代文房四宝的时代,这些固执的匠人仍在守护着某种更珍贵的播种方式。